高三（7）班的教室被改造成临时转职场,墙壁贴满褪色的符文纸,空气里浮动着阵法启动前特有的焦糊味.
沈默言站在最后一排窗台边,指节无意识地叩着冰凉的玻璃.
三天前观礼台上的黑雾还在他梦里翻涌——玄夜辰掌心的青灰纹路,莫问尘消散前的叮嘱,苏婉清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珠,此刻全缩成心口一块发烫的砖.
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,那里还留着鬼火熄灭后的淡青印记,像块洗不净的污渍.
"沈默言!"
肩头被拍了下,他本能地侧过身.
楚昭然的马尾辫扫过他胳膊,发梢沾着柠檬味洗发水的香气.
这姑娘眼睛弯成月牙,校服领口还挂着没摘的校牌,"你猜我刚才听见什么?
周大师说这次法阵升级了,能测隐藏职业呢!"
沈默言喉结动了动.
隐藏职业...母亲临终前说"你的职业会是最特别的",玄夜辰说"这是你母亲用命封印的东西",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撞成一团.
他张了张嘴,最后只发出极轻的"嗯".
"喂,你不会真打算当闷葫芦吧?"楚昭然踮脚凑近他的脸,"我表姐去年转职成治愈师,她说职业测试时能看见自己最想做的事...你最想做什么呀?"
教室后排突然传来嗤笑."装什么深沉呢,上次月考数学考满分就了不起?"是坐在倒数第三排的王浩,他把椅子翘得老高,胳膊肘撑在课桌上,"我赌他连E级职业都测不上,毕竟——"他拖长音调,"有些人天生就不该和我们站在同个法阵里."
沈默言的指甲掐进掌心.
他记得上周体育课,王浩故意撞翻他的水杯,水溅湿了他藏在书包夹层的旧照片——那是母亲唯一的遗照."浩子说得对,"旁边扎双马尾的女生翻着手机,"我爸公司的清洁工就是测不出职业,现在只能扫大街."
楚昭然皱起眉,刚要开口,讲台上突然响起清嗓声.
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过去.
周承业站在教室正中央,灰白短发梳得整整齐齐,金丝眼镜片后是双锐利的眼.
他指尖浮起一道淡金阵纹,轻轻一按,地面暗纹突然亮起蓝光."转职仪式,开始."
法阵中心的蓝光像活了般流转,在地面勾勒出六芒星轮廓.
第一个走上前的是徐达,他校服领口皱巴巴的,额角还沾着早自习跑操时的汗."别...别紧张."他小声嘀咕着,却在跨进法阵的瞬间踉跄了一下.
沈默言盯着徐达发白的后颈.
观礼台那夜,他也站在类似的法阵里,然后鬼火就从掌心窜了出来.
此刻法阵蓝光漫过徐达的脚面,他看见少年的身体突然绷紧,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喉咙.
"职业判定完成."周承业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,"F级,农夫."
教室里炸开一片嘘声.
王浩吹了声口哨:"种土豆的命?"双马尾女生捂着嘴笑,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:"我发班级群了,徐达以后要扛锄头咯."徐达的耳尖瞬间红透,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,手指把校服下摆绞出一道褶皱,却始终没抬头.
沈默言看着徐达跌跌撞撞走下法阵,突然想起三天前陆擎苍断裂的法杖.
职业等级真的能定义一个人吗?
如果他的"特别"职业被测出是更低的等级,这些笑声会不会更刺耳?
"下一位,林小夏."周承业推了推眼镜.
林小夏是班长,她深吸一口气,脊背挺得笔直.
法阵蓝光漫过她手腕时,突然腾起几簇淡粉星火."E级,花艺师."周承业的声音里有了丝温度,"能沟通植物的天赋,不错."
掌声稀稀拉拉响起.
沈默言注意到楚昭然在鼓掌,她掌心拍得发红,眼睛却一直往他这边飘.
他别开视线,目光落在法阵边缘——那里有道极淡的青灰色纹路,和他掌心里的印记像极了.
"沈默言."
他猛地抬头.
周承业不知何时已经念到了他的名字,法阵蓝光在脚边流转,像条等待吞噬的蛇.
"到."他应了声,喉咙发紧.
迈出第一步时,后颈突然泛起凉意——是王浩的目光.
那目光里有恶意,有期待,像在看一场即将上演的笑话.
"等等!"
楚昭然突然从座位上站起.
她校服口袋里的校牌"叮"地掉在地上,弯腰去捡时,马尾辫扫过前排课桌,碰倒了半瓶矿泉水."我...我想和沈默言一起测!"她耳尖通红,"听说组队测试能触发隐藏效果,老师可以吗?"
周承业的手指在罗盘上顿了顿."规则里没说不行."他推了推眼镜,"上来吧."
沈默言看着楚昭然小跑着站到自己身边.
她的呼吸声有点急,发梢扫过他手背,像片轻轻的羽毛.
法阵蓝光同时漫过两人脚踝时,他听见她小声说:"别怕,我看过"职业测试百问",说紧张会影响结果..."
"职业判定中."周承业的声音突然沉了几分.
沈默言的掌心开始发烫.
鬼火在皮肤下蠢蠢欲动,他拼命攥紧拳头,指甲几乎要戳进肉里.
法阵蓝光突然暴涨,刺得人睁不开眼.
等他再能视物时,周承业正死死盯着罗盘,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成针尖.
"检测到...异常能量."周承业的声音发颤,"暂停本次测试,下一位——白若霜."
沈默言的心跳漏了一拍.
他看见楚昭然正用询问的眼神看他,而教室后排的议论声突然拔高:"果然有问题""早就说他邪门".
白若霜站在教室门口,她穿了件月白色连衣裙,发梢别着水晶发夹,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裙摆.
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,像给她镀了层金边.
"白若霜同学."周承业的声音恢复了平稳,"请进入法阵."
沈默言退到角落时,瞥见白若霜抬眼扫了他一下.
那眼神很淡,像看一片无关紧要的云.
法阵蓝光再次亮起,这次却泛起璀璨的七彩光晕,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地上.
他突然想起母亲笔记里的一句话:"命运的分野,往往藏在最平常的光里."此刻那光正漫过白若霜的脚尖,而他掌心里的青灰印记,正在发烫.